引 言
新加坡法治成熟，更是国际著名商事仲裁中心，是辅助企业出海，尤其是贯彻国家一带一路发展方略，出海东南亚的热门适用法选择。我所结合其研究力量与服务企业的实务，就合意选择适用新加坡法的贸易合同条款设计问题向社会推出专门研究，也是企业出海合规研究中的一环。
一、贸易合同通用重点条款设计要点 二、贸易合同专有条款设计要点 三、附件 作为普通法国家，新加坡未编纂专门合同法，其合同法规则吸收了来自英国的某些单行立法，如货物销售法（Sale of Goods Act）、合同第三方权利法（Contracts(Rights of Third Parties)）等，但其合同领域事务主要由法院主导，通过判例创设和发展其合同法原则。在处理合同通用条款时，需要注意一些容易在贸易合同中忽略，但是对新加坡法来说很重要的点。 （1）合同要素 按照新加坡合同法规则，合同可以口头、书面并由行为订立，但其有效的要素应包含： 1. 邀约与承诺（Offer and Acceptance）【1】； 2. 对价； 3. 创设法律关系的意愿。 1）邀约与承诺 邀约是一种对方当事人承诺后愿意受到条款约束的表达，如我接受对方的邀约，即视为我愿意受到该邀约条款的约束。为此，应当在合同中明确表示受约束的意愿和具体受约束的事项、范围、时间、各种交易条件等等。当然，在无法明确邀约是否得到承诺时，可根据当事人使用的词语、行为和语境来判断，但作为跨境商事合同，显然应当避免这种不确定性。 实务要点： <Sale & Purchase Agreement>； 有明确的交易意向条款，如： This Agreement applies to the sale and purchase of XXX; Seller agrees to sell and deliver, and Buyer agrees to purchase, receive and pay Seller for XXX Cargoes,in accordance with and subject to the terms and conditions of this Agreement. 2）对价（Consideration） 对价与允诺是否在价值上匹配，原则上并不重要，但作为贸易合同来说，对价不明确是很大的风险，会导致后续在救济途径中可执行标的不明确。另需注意一点，如需约定对价在日后不能变更，需在主合同形成时明确声明，否则后续无法排除补充变更约定，这一规则已被有关判例所创设。【2】 实务要点： Nominal Quantity The Nominal Quantity shall be [ ] MMBtu. The Parties agree that the actual quantity delivered may, at Seller’s option, differ from the Nominal Quantity within an operational tolerance of plus or minus [ ] percent. Price The Price shall be US Dollars [ ] per MMBtu. 3）设立法律关系的意图 有书面合同的贸易关系并不存在设立法律关系意图不明的问题，关键是缔约前或履约后，书面合同只是一种强有力的证据，它可能被某些表达相反意图的君子协定、意向书、备忘录所推翻。更常见的问题是，在遇到紧急情形时由于手续不完备所作出的非书面形式意思表示，已有书面合同存在的约定，根据现行立法，除非法定的几种例外情况外，不得被口头协议和标书推翻或修正。【3】 实务要点： （2）默示条款 新加坡法允许默示条款的存在，即在合同存在空白时，可以根据成文法与公共政策的需要，为保证合同的效力，被赋予一种默示的含义。【5】默示条款不得与合同明示的条款相抵触，且法庭不会仅因为合乎情理就赋予某个事项上约定的空白以默示的效力，只有在当事人约定的意图能够根据合同被明确的推定出来时，属于双方当事人必然约定却未约定的情形，法庭才会赋予这种默示条款，这也是所谓的“法庭不会为当事人重写合同”。《货物销售法》也明确了这一规则。【6】 实务要点： （3）缔约主体 在新加坡法框架下，公司与有限责任合伙都是适格的民事责任承担主体。根据其公司法规定，即使公司超出其能力范围行使交易行为，仍然是有效的。【7】公司成立之前订立的合同也可以在成立后为公司所批准和采纳。【8】尽管合同的效力被法律所维护，但还是建议谨慎地对交易对手进行充分尽职调查，以防事实上的履约风险。 （4）合同相对性 新加坡法原则上认为只有合同的当事人（所谓“相对人”）才能执行合同项下的权利与义务，除非某些法定的例外，这种例外包含代理、信托或某些涉及到土地与租约转移的合同债务，也包含某些单行商事立法所规定的义务，比如与贸易相关的《提单法》。但更需要注意的是《合同项下第三方权利法》（Contract Rights of Third Parties Act 2001）。该法赋予第三方在满足某些条件时对某个违反合同义务相对人的执行权利，即使这名第三方是个没有提供任何合同对价的第三者。这些条件可总结为：合同意图对第三方授予利益，且明确约定第三方自身有权执行某个合同条款。【9】 实务要点： Neither Party (including its Affiliates) shall be liable to any claim, demand or action made or brought against the other Party by a Third Party… （1）免责条款 免责条款非常常见，但需要注意的是，其效力至少受以下因素影响： 1.合理性标准（requirement of reasonableness），如试图排除或限制因疏忽导致的死亡或人身伤害责任条款无效；排除或限制因疏忽导致的非人身性财产灭失或损坏的责任条款受合理性标准约束；是否合理要根据合同订立时的情景来判断，而不是待违约情形发生后再进行考量。 2.法律解释“不利于起草条款的一方”（contra proferentum），这也是英美法原则之一； 3.成文立法规定，如1977年《不公平条款法》。 实务要点： （2）违约 1）合同解除权 如一方违约又无法定免责事由，将会产生两个新加坡法上的后果。第一是合同损害赔偿，即由一方就该起损失作出金钱赔偿，而不是继续履行原合同义务；第二是赋予受损方解除合同之选择权。但是这种选择权并非是违反任何义务都可能获得。普通法中的合同条款类型可以划分为“条件”（condition）、“担保”（warranty）或者“中间条款”（innominate term）。在实际违约的情况下，如果违背的是“条件”或“中间条款”，在对该条款的违反实际上整体剥夺了受损方在合同项下的利益时，受损方可以选择解除合同；如果违背的是“担保”或“中间条款”，对该条款的违反并未实际上整体剥夺受损方在合同项下的利益，则受损方无权解除合同。 实务要点： 做好条款的恰当分类，注明需要因违约而产生合同解除权的事项范围，以免后续产生争议。常见的做法是将导致违约解除权的事项列举进专章，再以某一条款确认该章事项均可产生合同解除权。如： If an Event of Default has occurred: (a) under Clause XXX, the Non-Defaulting Party may, at any time thereafter while such Event of Default subsists, terminate this Master Agreement and/or all or any Transactions upon delivery of written notice to the Defaulting Party; or (b) other than under Clause YYY, the Non-Defaulting Party may, at any time thereafter while such Event of Default subsists, terminate this Master Agreement and/or the relevant Transaction upon delivery of written notice to the Defaulting Party. 2）损害赔偿 首先，合同条款中以量化的形式约定损失的赔偿金额显然是最稳妥的。需要注意的一点事，约定的数额如果是对违约后损失进行的实现估算，那么作为约定的违约金可以被支持。如果这个数额是对违约方的惩罚，则该条款有可能被撤销，以受损人未约定的损失来进行赔偿，但未约定的实际损失包括期待利益与信赖利益，只要上述利益并属于遥不可及或者合理措施可以避免却没有避免等原因，一般像资金利息、因违约产生的额外费用、可期待合理利润损失是可以被认可的。 实务要点： 将预期损失事项列入违约责任条款，而不是无依据或者简单以某个参照金额几倍来约定违约责任。如： ...indemnify Buyer in respect of all reasonable documented direct losses, costs and expenses (including any direct loss of income, revenue, production, goodwill, profits or business opportunity and any claim, demand or action made or brought against Buyer by a Third Party) incurred by Buyer (whether to pay Third Parties or otherwise) in consequence of the unloading of such cargo, including damage to the Buyer’s Receiving Facilities, costs and losses in respect of the treatment, loss or disposal of such cargo or other cargo contaminated by it, and any subsequent delay or inability in unloading other cargo vessels at the Discharge Port; provided that such amount shall not exceed an amount of... （1）仲裁 凡是适用外国法的涉外贸易合同，我们一定推荐中国企业将仲裁与调解作为争议解决的方式。新加坡通过立法及新加坡国家仲裁中心的建设，将商事争议解决的司法衔接做到世界闻名的水平。如不约定仲裁，则反而有可能陷入某国司法管辖特殊规定的泥潭、经受漫长的外国法查明过程。如将案件推至新加坡本地法院管辖，又要经受普通法高度技术型复杂程序的考验，且判决结果被外国承认与执行还存在难题。 实务要点： 根据需求选择仲裁机构，从仲裁机构官方公开信息中取得该仲裁机构约定标准条款，从而确保仲裁协议的有效性。可参照附件一查看适用新加坡法合同的推荐仲裁机构列表。 （2）排除适用国际公约 由于新加坡与中国都是联合国国际货物销售合同公约的成员国，所以如果合同相对方也是，在合同上又没有特别的约定，那如该合同涉及的问题新加坡法并不能穷尽，则可参照适用该公约。 实务要点： 争议解决条需要注意专门处理联合国国际货物销售合同公约问题，如未约定则可在新加坡法缺失的领域参照适用。如需排除适用则需专门条款作限制。如： The United Nations Convention on Contracts for the International Sale of Goods, and any amendments thereto, shall not apply to this Agreement. 这一部分内容主要来自于新加坡《货物销售法》的规定，以及《联合国国际货物销售合同公约》的补充。本文不对国际贸易通用的规则、术语及常见条款作探讨。而是针对新加坡立法，总结实务中特别需要注意的点如下： 国际贸易合同的形式很多，有复杂的特定物贸易合同，也有相对格式化、简化的大宗商品贸易合同。国内各公司，尤其是新进出海的公司，现有合同版本未必最适合自身业务类型，建议在贸易合同中，至少应考虑如下内容。如有需求可相应增删减： 1.合同背景、目的、生效条件、必要定义与解释条款； 2.交易描述； 3.数量条款； 4.质量条款； 5.承运条款； 6.买方收货条件条款； 7.交易安全性约定； 8.检验标准、样品规则等； 9.货物所有权转移安排； 10.价格与支付安排； 11.税费安排； 12.政府报批报审安排； 13.不可抗力条款； 14.违约责任条款； 15.通知形式条款； 16.交易保密性约定； 17.合同解除与后果； 18.法律适用约定； 19.争议解决条款； 20.贸易限制与合规性条款。 除此以外，为保证交易的安全性，降低后期争议，还可附有某些履约行为的固定格式，比如： 1.确认函； 2.质量检测、样品检测标准。 等... （1）特定物销售 这里特别需要注意的是关于两个特定物销售的合同无效规则。如果销售特定物，如特定物在签订合同前损坏，或者特定物在买卖双方均无过错的情况下，在货物风险转移给买方之前损坏，则合同无效。 实务要点： 在某些特定物采购，如特有机械设备采购中，如无特别约定，要注意这两个规则。 （1）第三方估值价格出售 如果合同约定的计价条款是按第三方估价确定价格，而履行合同过程中第三方不能估价的，则合同无效。但如果货物全部或部分已交付给买方并被占用，则买方必须为其支付合理价格。无法估价的原因如系一方过错，则一方可以对另一方提出损害赔偿请求。【10】 实务要点： 如系视实际交付检验结果确定单价/总价的情形，则需充分考虑估价不能的损害赔偿条款，将损害赔偿标准以固定标准确定，以免对相应赔偿标准产生争议。 1. 未付款卖方权利【11】 无论是买方未足额付款，还是由于其他票据虽然收到，但是由于无法兑现仍未实现自己权利的卖方，都是未付款卖方。尽管其货物的所有权可能已经转移给买方，但依新加坡法享有如下权利： （1）卖方留置权； （2）中途停运权； （3）受《货物销售法》限制的转售权。 该三项权利受到法律明确规定，但在很多情形下允许明示放弃。在合同修订时应当参照法条，争取对方放弃相应权利。如卖方声明放弃对买方未及时付款时享有的对剩余部分的留置权，对买方会大大有利。 另外需要注意合同解除的问题，如未付款卖方行使上述权利，并不导致合同解除。但有一个例外，如果卖方在合同中明确保留在买方违约时保留转售货物的权利，而买方违反合同转售货物，则原合同解除，但不影响卖方可能提出的任何损害赔偿要求。 实务要点： 如果合同没有对该部分安排进行明确约定，则将依法适用该部分规则。所以逐条核对是必要的。参见本文附件三中的《货物销售法》思维导图第五部分。 2. 通知 在所有权转移规则中通知的作用非常重要。如卖方若未完成合同约定的称重、测量、测试等义务并进行通知的情况下，即便货物处于可交付状态下，也不视为所有权发生转移，货物风险也就不会转移。同理，卖方拒收货物也应当发出明确的通知。 实务要点： 为防止争议产生，通知最好在合同中约定好形式要件，比如书写语言、通知形式及收发方式。严格排除雇员或代理人以非合同约定形式进行通知的效力。也建议在同一宗贸易中统一包括代理商、承运人、保管人等在内的交易参与各方主体的通知形式。范例如下： Unless otherwise agreed, all notices or other communications, including invoices, consents, demands, confirmations or further agreements (each a “notice”) from one Party to the other Party (or, where contemplated in a Transaction, to the master of the Ship or the operator of the Buyer’s Receiving Facilities) which are required or permitted to be made by the provisions of a Transaction shall be: (i) made in English; (ii) made in writing; and (iii) either delivered in person or sent by courier, prepaid airmail, or electronic mail to the other Party at its address as it is specified in...